我深渊旁的屋子

“但倘若你不能保持你的王国”

读到今天的新闻,心不断沉下去。


事实上比起对此所谓“尽早发现,系统治疗”的辩护借口,现实情况是整个社会对抑郁症的了解程度和包容性都非常低,舆论对患者和病本身污名化严重,很容易加重患者耻感,使病情好转得更慢。而各所高校的心理咨询师事实上水平依然良莠不齐,很多并未达到介入干预病情发展的标准。更勿论,如果把措施量化到具体的任务和指标,以现在国内对保护隐私的薄弱意识、崇尚硬性指标的执行流程,以及对抑郁症广泛的歧视和偏见,真的无法想象大规模开展会逼出怎样的恶果。

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,至少在这个社会里,公开自己的病情,意味着会有非常大的被歧视和孤立、甚至遭到人身攻击的危险。对抑郁症缺乏认识的“普通人”,并不知道该如何与患者共处。即使带着善意,也可能会无意间造成二次伤害,而恐惧、恶意与孤立往往是更普遍的反应。抑郁症变成了质疑对方、剥夺对方话语权并进行伤害的借口。“不能将抑郁告诉他人,否则会遇到危险”和“滥用大家的同情心,无病呻吟的人太多了,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抑郁症”变成了社会阻止患者发声,使之陷入沉默螺旋的第一步。

谁知道强硬手段和量化指标会催生出什么?我们的社会歧视过艾滋病患者,歧视过乙肝阳性,甚至歧视过孕妇。工作对他们关闭了门,舆论攻击他们。谁又能保证为了达成指标,学校不会让学生休学,单位不会开除员工,而一些情况严重的病人不会被送去“强制治疗”?

我不知道。这一切才刚被提出。我无从知道。但我知道,我感到了恐惧。真切的恐惧。


我不想死,我要活下去。我可以撒谎、伪装,我可以巧言令色,委曲求全,以换得一个融入环境底色的机会。我所做的一切努力,只为了无限地接近于一个正常健康的人,哪怕只是假装,哪怕其实我已不记得“正常健康”是种什么感觉。我每天都在期望着弄假成真——所有越堆越高的谎言——我的自欺欺人,我对外界日日夜夜编织的假象,会好起来的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,奇迹随时都可能发生,绝地翻转,赌局大胜,点石成金的绝妙瞬间。


……我知道,我很清楚,我非常、非常明白。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但我不敢停下来。你会下意识不去注意视线的角落,而我也可以想办法:让自己既相信,又怀疑;既期冀,又绝望。

我病了,但我必须健康。

我只不过是在想办法让自己能勉强一天一天捱过去罢了。


而现在躲藏已不足够,试图装作正常融入人群已不足够。你要跑吗,你要藏到哪里去。你身上都还带着异端的烙印。那些曾伤害你、压抑你,造成你抑郁的人,如今又要用抑郁来审判你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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