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深渊旁的屋子

“但倘若你不能保持你的王国”

——丘吉尔把它叫做黑狗。


我该从何开始?我更倾向皮扎尼克的说法。“胡里奥,我去了那么下面。底下却还是没有底。”我没有想过,我是如何走到那下面来的,我只知道当我意识到这一事实,我已经是在巴别的底端了。它是向下修建的——撰写圣经的先知们受了愚弄。不为挑衅天堂,而是为一睹地狱。修建它的人,渴望得知地狱究竟是什么样的,是否会有永恒的痛苦,焚烧一切的烈火。随即他们就得到了惩罚。那永恒的痛苦,并非抵达地狱后才会承受,而是永远无法抵达地狱,悬在那将断未断的一系之上。巴别塔通往何方?炼狱?那里可没有底啊。



我想,我是受诅咒的。或许只是我不够幸运。无论如何,在真正去见医生,下决心去确诊前,我总能找出一个借口来描述我的“小问题”——丘吉尔把它叫做黑狗,但我那时还不知道。我浪费了很多时间,用在与自己相处,想办法让自己与世隔绝上。我本应在那时候就衰败了。到底是什么让我存活下来?我想可能只是向下走的动作。因为我想不到底部将有什么等着我。我想不到它是没有底的。我只是想,一切都会结束。坠落的尽头,生命终结。融化翅膀,摔碎脊骨,但痛苦停止了。猛敲最后一下琴键——安魂曲。全是谎言。它不终结。事情很简单。我是陪审团。是法官。是原告也是被告。同时还是律师。而我还能再活一万多天的漫长人生(我还不想变得那么老,太远了),已成为无期徒刑。我下达过判决。现在我得为自己抗辩。


那一刻终于到来时,我在往北开的火车上,一只新出生的小狗也比我哭得更有力量。坠落停止了。从那以后,痛苦只沉到一个特定的点。我不再往下走,寻找没有底的底部。坚持原地不动竟需要如此大的勇气。而后才是返程的攀登。


我并没有得到奇迹。我得到完成一个承诺的机会。它是为固定攀岩绳而敲下的第一枚铁钉。这场漫长的搏斗中,我幸存了。但还有生活本身,需要去过。而我伤痕累累,一无所知。



我从巴别塔里攀爬出来,极目远眺。平原落了雪。我只拥有崭新的自由。


未知是好的。往其他道路去,走入荒原或者更杳无人烟的地方,是肯定的。我往前走,去过谁也没法替我过的生活。我启程了。



巨大的痛苦后,一种得体的感觉降临——

神经端庄而坐,像座座坟墓——

僵硬的心询问“受这苦难的人,是他吗”

“就在昨天,还是已有隔世之久?”


脚步,机械地,行走——

像一对木头

在地上,或空中,或只为履行职责——

尽管如此,仍然萌生出

一种石英的满足,像块石头——


这是铅一般的时刻——

如果能够被熬过,必将被铭记,

就像冻僵的人们,必将回想雪——

首先——颤抖——然后麻木——然后开始放手——


——《巨大的痛苦后》,艾米莉·狄金森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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